微雪寒村

文/秦至 浓重的夜里，雪一片片潇洒地降落，在洁白的羽毛里敲奏出扣人心弦的梵音。 那温柔的样子，如一瓣瓣香在黑色的天幕下绽放。 整座村庄卧在寂静的夜里安眠，任雪挥毫落笔，染白双鬓，染白须髯。 它那袭清风衣上已落了一层雪，有茉莉幽长深远的清香气。 皓月当空，流泻下清冷的光，像铮铮淙淙的流水，抚弄出一曲空灵曼妙的弦音。 寒光与冰雪交汇的那一刻，已断然分不清彼此，它们相互交融渗透，将暗夜曝晒成白昼。 世间所有的相遇似乎早已冥冥注定，就如雪与月千百年间不曾动摇的盟约。 煤油灯昏黄的光影在土墙上摇曳，忽明忽暗，时短时长，斑驳陆离的暗影好似杨玉环舞动着霓裳羽衣，开出一树繁花。 红泥火炉前，绿蚁新醅酒，酒香缠绵地缭绕，清冽的甘甜如月光，流成一首诗。 黄狗安睡在柴门前的窝里，做着清风明月的美梦。 灯下，白日里奔跑疲累的小儿也早已酣眠，在昏黄的光里，匀称的呼吸声如流泉，唱着渺茫的清音引入无边的远方。 微雪里的寒村，夜寂美。而白日，则更明媚。 一户人家的小院里鸡鸭成群，它们在雪地里肆意翻滚，有种如鱼得水的自在。 暖阳下，隐世的人在竹林下静坐，有小儿绕膝，与之讲述着古老的神话传说。 几缕云雾缭绕其间，像是弥漫深巷的酒香，在侧耳倾听。 缕缕白烟，从屋顶上的烟囱上升起，像拨弄古琴流淌而出的袅袅清音，缓缓地流向无边的苍穹。 梅未动，意先香。 那香气是一片片淡粉色的雾，四处漂浮游荡，像找不到归途的孩子。 清瘦的梅枝落地成影，在青天微阳的映衬下，无需题跋，无需落款，自然氤氲成水墨画里的干笔飞白。 梅心映白，仿佛少女凝脂的玉面，洇染着点点胭脂的红晕。 墙角的枫，叶已残，像一堆熊熊烈火，在火光漫天飞舞之后，留下黢黑如墨的残渣。 远山披白，大地银装素裹。此时，小村如宣纸上不小心落下的一滴墨，静静地晕染开来，就像船过留下的淡痕，一圈一圈缓慢地扩散。 我壁立于天地间，任香熏满衣，云铺满路，踏着雪搭起的竹筏，漾到白茫茫的雪海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