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我从未见过荷花,因为荷花需要生长在有水的地方,我们村除了村后的那条小溪,便只有村前的三个鱼塘了。到了秋冬季节,别说那三个鱼塘,小溪也是要断流的。因而,那时候的荷花,我只能在书本上看看,在纸上画画。邻近的一些村庄是不缺水的,但那时候,农村的田里都要种水稻,鱼塘里要养鱼,河滩里都是杂草。赏荷、荷田经济、乡村旅游于那时来说,无异于天方夜潭。
高中时候,我无数次地读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。那曲曲折折的荷塘,田田的荷叶,荷叶上面有层薄雾,袅娜的荷花在风中摇曵,散发出阵阵清香。在月夜里,这一切是那么的安详,荷塘仿佛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,还有点淡淡忧伤。从此,荷花在我的脑海里更灵动了。
也许是爱读书的缘故吧,不自然地就会受到一些熏陶、浸润,随着年岁的增长,我似乎也有点附庸风雅了。桃李春风,百花竞放,寒梅报春,金秋菊灿,有花的季节,我是要四处走走看看的。
夏日赏荷便是一件很美的事。我家离成都信息工程大学航空港校区比较近,几年前,我常带女儿光顾校园里的那片荷池。荷叶弥望,田田翠翠,夏日的心灵也就撑起了一枝碧莲,如有荷花盛开,在风中摇曵,那花间的清香也会有一缕飘进胸来。
无论是朱自清笔下的月色荷塘,还是成都信息工程大学的九曲荷池,毕竟是人工穿凿,虽然也可以领略荷花的神韵,总觉得不够大气。杭州南屏山下,西子湖畔,南宋诗人杨万里在净慈寺送别友人林子方,看着那潋滟西湖水,荷叶无边,伸向天际,吟唱出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的优美诗章,那是何等的气派!短短数字将十里荷花的神韵刻画得淋漓尽致。从此,荷花成了夏日最美的风景,它不仅美丽在水里,也摇曵在世人的心中,千百年来,无数人对江南西子湖畔十里荷场心弛神往。
三年前,时值旧历六月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去无锡出差。无锡地处古运河畔,自古繁华之地,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一亲“江南”芳泽的机会。晚饭后,我独自漫步于古运河畔。延绵千年的运河水依旧平稳流淌,横跨运河的廊桥屹立千秋风雨,岸边的古城墙不复高伟,杨柳婆娑,清风鸣蝉,来往的无锡人咿呀着吴侬细语。此前,这些场景都在纸上,在画中,在想象里,此时,我却成了画中人:踱步于运河岸边的花岗岩路面上,看水,听蝉,呼吸着江南的潮湿空气。
无锡离开苏州较近,本想去苏州领略下中国古代园林的建筑艺术的,考虑到时间仓促,西子湖更让我神往,我一直耿耿于诗人杨万里笔下的十里荷场。为了赶时间,我就在下榻的宾馆大厅定了次日凌晨去杭州的一日游。一到西湖,我便借故离开了旅游团。西湖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,我要去长堤走走,看看孤山,瞅瞅“断桥”,还要去实地领略下杨万里送别友人的十里荷场。
西湖的赏荷地有很多,最著名的有断桥、平湖秋月、曲院风荷等,每处荷花都有特别的韵致,我打卡的应该是平湖秋月吧。我造访的时候比最佳赏荷期稍晚一点,有一丝遗憾,但也完全能感受到了“十里荷花”的美丽妖娆,“接天莲叶”的一望无际。放眼望青山粉黛,西子湖水波潋滟,还感受到了“极目楚天”的高远。这种格调是我喜欢的,我喜欢这份洒脱自然、豪放不羁。朱自清先生在《荷塘月色》中流露出的那份对江南采莲的美好回忆或许就在这片荷场,这十里荷花也足以一扫你翻阅《荷塘月色》时的淡淡忧伤。
另一处让我慕名而往的赏荷地就是湖南道县清塘镇楼田村。说起道县清塘镇楼田村,也许你还很陌生,若说起大儒周敦颐,大家就不再陌生,若再吟诵起《爱莲说》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,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,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”,大家自然就大彻大悟了。因为周敦颐,莲花成了“花中君子”,“高洁”是它的代名词。要赏莲,周敦颐故居的莲花才是“祖师爷”,“问水都江堰”,访莲楼田村。
道县地属湖南,其实就在广西灌阳县隔壁,离开我老家文市镇更是近在咫尺。原来在道县待过两年,那时我就获悉道县是周敦颐古里,因整日奔波于生意,这些文人雅事于我而言可有可无,所以终未成行。
近几年来,各级地方大力开发旅游,挖掘人文历史资源,周敦颐故居及周敦颐讲学的濂溪书院才得以焕然一新,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。此次得以造访,得益于朋友文德荣的初中同学何小玉、何红莲、何德强,由于他们的陪同,让我得以一阅大儒风采,一睹大儒门前荷塘之芳颜。
其实,每人心里都有一处荷塘,都有数枝摇曳于心底的荷花。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是安详的,带着点淡淡的忧伤,清风徐来,花自飘香;诗人杨万里的荷塘碧波万顷,碧叶接天,花红映日。我想大儒周敦颐门前的荷塘若干年前,应该也只是几处浅浅的荷塘或荷田吧,只是他把那片荷花移植到了他心中,那片荷塘才变得恣意汪洋。他把这恣意汪洋的荷塘分栽人世,让吹莲而过的清芬洒遍尘寰。莲花成就了大儒,大儒也让“莲花君子”的美名传扬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人与莲一起芬芳。
【文/鲲之羽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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